從前,我國傳統(tǒng)的繪畫理論,大凡都是大畫家的“自畫自說”,從東晉的顧愷之、南朝的謝赫,到唐人王維,宋人蘇東坡、明人董其昌,直到清人集國畫理論之大成的石濤,后來“畫”與“話”分開了,所謂真正的理論才應運而生了,但理論家畢竟是理論家,總是能找出一些標新立異的說法,我想設計也是一樣,究竟什么是最“有用”的,還是自己心里最有數(shù)。
設計藝術(shù)的主要職責就是賦予內(nèi)容以形式,沒有創(chuàng)新性就沒有影響力,曾幾何時,我以為設計藝術(shù)一定是要給別人看的,后來覺得它更是一種自我修煉,透過視覺語言可以發(fā)出自己的聲音,現(xiàn)在我知道,所謂“修煉”也是要給別人看的,否則,為什么總是努力修煉的更好一點?
而所謂的“設計藝術(shù)”,常常是把簡單的東西復雜化,把復雜的東西簡單化;把抽象的東西具象化,把具象的東西抽象化;把清晰的概念蒙朧化,把蒙朧的概念清晰化,而在這些東西中參雜的形式與表現(xiàn)就叫的“藝術(shù)”,但最終我想這一切的行為也無非都是為了人的心身需要。
當然,做好設計不是件容易的事,它不僅要經(jīng)過歲月的磨練,還要有耐性和踏實的專業(yè)精神。要成為一名好的設計家,則需要有多元背景和單項精通的素質(zhì),因為做設計不創(chuàng)新僅重復就可能墮落為工匠。設計如果夠不上藝術(shù),那只是手藝,只追求創(chuàng)新也只是表現(xiàn)個人的才氣,而不文化的素質(zhì),結(jié)果一定有限。如果沒有文化去感覺一個東西,那只是個簡單的事物,而如果單單追求文化,那也只是簡單而沒有什么意義的。因此,我想只有超越了簡單層次的“新”或“文化”這樣的概念,才是設計者的真正追求。
在設計創(chuàng)意中,有時經(jīng)常面對一些無趣的、枯燥的元素,而我時常把這些無趣的元素變成有趣的設計語義來做?;蛘沁@種無趣的被整合,更激發(fā)了我想創(chuàng)作出具有獨特價值的設計。盡管在人的一生中,杰作總是鳳毛麟角的,但每當完成一件設計作品時,又覺得那似乎即將完成的好作品仍未出來,或許正是這種遠未完成和修練的心態(tài)驅(qū)使著自己不斷地去追求,去超越自己。
古人云:人生如白駒過隙,走過設計30多年也實屬不易,回想過去那是創(chuàng)意無窮的年代,風光伴隨著壓力,時時緊張得讓人喘不過氣來,回眸那些留下情感和行為的軌跡,我沒有理由不把我思、我想、我悟和自己的設計作品展現(xiàn)出來。因此,我想出本盡量既有些設計思想但又不晦澀的書,通過客觀表象揭示設計的基本問題及核心精神,能給讀者帶來思想深度,也給自己走過設計30年做個總結(jié)。
今天,放眼世道的變化,早年躁動不安的歲月已過去,憤懣不平和救世熱情的夢想漸漸淡化,心路歷程就像自然的一般生命形態(tài)那樣,由驚喜、沖動、犯亂到了平靜。當“四十不惑”時,我時常感慨孔子這句話,相信“不惑”的近義詞是“堅定”、“不動搖”。然而,人近五十還不信“天命”,只是沒有年青時那么多盲動,看問題和對物事的認識更理智和客觀一些,我想這該人生中的收獲季節(jié)。
因此,我也開始“自畫自說”了。從大的設計概念出發(fā),談及與它相關(guān)的人和事以及自己在設計實踐中的體會,來表達對設計的認識和感受,盡量從走出設計的角度來看設計,如同走出盒子看盒子,或許這樣能看得更清楚和更整體些。盡管如此,還常常會有“不識廬山真面目”之感,有時感覺到而看不到,而看到了又說不出,常常懷有一種“說不清,道不明”的心情。
或許世界上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太多了,我想做設計就是找對人、說對話,說相關(guān)的人認同或想說的話。我們幾乎每個人用眼睛來看別人也許看得清楚些,但要想看清楚自己就如同盲瞽;因此,要認識自己是一件很難的事。有時人的志向愈大,挫折愈多,而無欲則剛,則是一種的境界。正如老子的“少則好,多則惑”成為自古成就事業(yè)的經(jīng)驗之談。當你知道的越多,就想要的越少,最后發(fā)現(xiàn)很多東西都不必要,也就是所謂的“不了了之”,“不了”就是“了之”,人生的歷程就是一道減法。但是,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還是要認真去做的。
將來如果再讓我在繪畫與設計之間重新選擇,我寧愿選擇繪畫,因為它只要動用筆墨、油彩、畫布、畫紙,就可以體現(xiàn)自我。雖然現(xiàn)在做設計手拿著鼠標游動電腦就可以實現(xiàn)自己的意圖,但設計畢竟與繪畫不同,畫家作畫多是為了表現(xiàn)自我,而設計家設計則是為了表現(xiàn)別人,是為它人解決問題,而常常要針對客戶,那里不是桃花源,那里不是伊甸園,那里沒有烏托邦式的社會實驗。
“青山遮不住,畢竟東流去?!蔽磥淼钠瘘c在于過去,站在歲月的門檻前,回首往事,多少想要做事沒有做成。而展望未來,最重要的事是自我反省,要知道人生不僅是那跑來跑去聽別人叫好,還得做些自己喜歡的事。我現(xiàn)在才感覺到藝術(shù)這東西才是真正自由的開始,如果還想飛得更高,心態(tài)就得像30歲那樣活著。好在時空是無限的,藝術(shù)無限的,雨后山更青,登高當望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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